那一刻,爱新觉罗·弘历心中无比的空虚和苍凉。在位40多年,习惯在臣子们山呼万岁声中陶醉的他开始怀疑———那些他面前匍匐在地的人是不是把他当作一个可以糊弄的傻瓜。
先说那个该死的王亶望。自己看他的父亲王师是个清官好官,一意地重用和栽培他。没想到他在甘肃搞起了“捐监冒赈”的勾当。说是为解决粮食歉收问题,允许一些人通过捐粮换取监生资格。他却把粮食折成银两,进行“监生”资格拍卖。他向朝廷谎报旱情,编造说把“监粮”用来赈灾了。实际上,他把捐纳的银两全部私分,从总督到州县官员人人有份。从此,甘肃省有一多半大小官员,参与了“捐监冒赈”的贪污侵吞活动。这次抄了王亶望的家,光没收的财产就折合白银300万两。此案终结,判死刑57人,发配56人。这些人都该死。
四十五年,自己第五次南巡,王亶望接驾铺张奢侈。自己就告诫他:“南巡只是体察民情风俗,不是游玩观景,今添建屋宇,张灯结彩,朕实所不取。”他真当我这个皇上老糊涂了,他家里那么奢华,他一个朝廷命官哪里来那么多的钱?朕都看在眼里了。
可他也确实能揣测自己的心意啊,那次他要进献给自己一对玉瓶和一个玉山子,自己心里不是也喜欢得紧。只不过碍于皇家的尊严给他退回去了。都两年了,自己还记着这几样东西。这次抄了王亶望的家,自己急火火地查看赃物,就是想先看到这些东西嘛。没想到却发现了陈辉祖这个更坏更糊涂的大贪,他连查抄的赃物都敢贪。
陈辉祖的爹是两广总督陈大受。乾隆二十年,他以荫生授户部员外郎,后迁郎中。乾隆三十四年,自己让他当了广西巡抚,最后官做到了闽浙总督。自己让他查抄王亶望的家产,没想到他敢以银换金,隐藏玉器,多将贵重器物占为己有。
那个陈辉祖在供词里交代说:“至于金子一项,上年查抄之后,即贮在藩司库内,我想要这金子,不便直对藩司说,因假称王亶望曾向我说,金子太多恐碍眼,求我与他兑换银子。将这话对国栋说,才将这金子发出变价,我留下金锭八百两,发银一万二千两。此项金子成色尚好,且短发兑价,于便宜之中又得便宜,实是我有心牟利,昧良负恩。”
混账!他就是换了清单,朕就发现不了吗?那些字画、古玩多系不堪入目之物,自己便断定“有抽换隐匿情弊”,把抄家“底册”与“进呈册”一一对照,一检查就发现,“底册”内所开列的金叶、金条、金锭共4748两及玉山子、玉瓶等件,在“进呈册”中都没有。他真以为朕糊涂了,他哪知道朕记着那对玉瓶呐。
“那朕是不是也贪?”想到这儿,弘历自己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。“不,朕是一代圣主。再说了,朕富有四海,自己有必要贪吗?”弘历只动了一下念头,立刻给自己找到了理由,他安心多了。
“杀,只有杀。”弘历立刻下旨赐陈辉祖自尽。这么一折腾,他有些累了。他决定到三希堂歇歇去,听说这次从陈辉祖那抄到了苏东坡手书的《归去来辞》。